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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新历三十三年,四月十日。
玄天学宫,天元府分院,乾清宫上方。
“嘭”
天空中一大片云气炸开,一道人影颇为狼狈的从云雾中钻了出来。
“咳咳、嗨害嗨…”赵兴双手拄着膝盖,不断的咳嗽。
体内的气血剧烈翻涌,元气在周身乱窜,好一会,赵兴才理顺了气息。
抬头一看,天上的万米云层,九十九条云道,出现了几十个巨大的窟窿。
许多云气朝着赵兴这边蔓延,仿佛横亘在天空中的云道漏气了一般。
“真难啊。”赵兴直起身子,看向天空,自己好像地鼠,到处乱窜,给平整的云层钻出了很多洞来。
“每次尝试发动咫尺天涯,在云道中穿行,要么走一半,就撞穿了云道,要么就是被强大的云气势差给反弹得后退出来。”
“前后的云气势差,要掌控完美,真不容易。”赵兴看着周围。
他刚才就是炸出了一大蓬云气,到现在都还没散。
“一个月时间,九十九种云道,我仅仅悟出七条。”
“原本以为悟出了第一条,后面就会越来越快,结果发现根本不是这样。”
赵兴没有着急再钻进云道中参悟,因为他现在感悟十分杂乱,好似什么都懂,又好似什么都不懂。
“不行了,得用一次机会请教。”赵兴越是参悟,就越感觉心头越杂。
不一会,眼前竟然出现了幻境!
明明只有九十九条云道,可他眼前都出现了九百九十九条云道!
“不好,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!”赵兴迅速的朝着下方喊道:
“前辈救我!”
下一刻,李伯谦出现在了高空中,看着陷入幻境中的赵兴。
此时的赵兴,双眼紧闭,脸上青一块紫一块,同时身体也开始冒出大量的云气。
“库”
随着一声气鸣,赵兴的七窍都开始喷出大量的云气。
“真是新鲜。”李伯谦立刻出手压制,他绕着赵兴不断的打量着:“别人都是悟道太慢,所以悟着悟着就到了邪路上去。”
“这小子居然是悟得太快,被多种云法感悟混淆,产生了诸多岔道,进而引发体内的元气暴乱,”
以李伯谦的视角,可以清晰的看到赵兴体内,有大量的云气在生灭,经脉、穴窍、甚至是血肉,都在演云法。
而且这些云法都是在独立的演化,赵兴是把自己的身体,当成了施法的场地了。
“我这门云法确实涉及对肉身的利用,不过这种情况还真是稀奇。”
李伯谦看了都直呼稀奇!
“砰砰砰砰砰砰砰!”
李伯谦在观察了个仔细后,便开始大力施法,他不停的踹在赵兴的身上,在赵兴飞出去后,又在远处拦截,再次踹向不同的方向。
赵兴仿佛皮球一般,被踢来踢去。
在踢到第七脚的时候,赵兴就已经清醒了过来。
“前辈,等下,我已经好了…嘶!”
“不,你还没好。”
“嘭!”
赵兴感觉人都是晕乎乎的,整个人天旋地转。
不过在这个过程中,他也发现,自己暴动的元气在不断的平息。
李伯谦也不是一阵乱踢,他每次出脚,那都是顺着赵兴领悟的七种云道的方向踢。
每踢一脚,赵兴对于云法的感悟,就回归到正道上来。
足足踢了两刻钟。
李伯谦再一次出脚的时候,却踢了个空。
他定睛一看,却发现赵兴已经自己停了下来。
双脚冒出一阵云气,将速度减慢。
“多谢前辈。”赵兴慢下来后,朝着李伯谦拱手。
“不赖不赖,才受了我三千多脚就停下来了。”李伯谦笑着点头。
“怎么还有人似我这般走火入魔吗?”赵兴此时也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元气暴乱。
“我那个小师弟,当初的症状和你相似,他被踢了一万多次。”
王天知?赵兴有些诧异,李伯谦就只有一个师弟了,那就是少农令王天知。
“前辈,不知我这情况该如何是好?”赵兴没有心思八卦。
“你参悟的时候,是不是在用衍神决推演?”李伯谦问道。
“是。”赵兴点头。
“不要用衍神决。”李伯谦道,“你现在没练成,只是在参悟,用衍神决推演,那就是自讨苦吃。”
“为何会这样?”赵兴虚心请教道。
“道理很简单,你还不会这门法术。”李伯谦道,
“虽然你悟得很快,但也正是因为太快。”
“上万的分魂一齐推演,再细微的错误,放大上万倍,那都是很恐怖的。”
“可是我也在不断纠正。”赵兴疑惑道。“我能够感觉到自己走在正确的路上。”
这从面板上的进度条,也可以看出来。
“你纠正的速度赶不上。”李伯谦道,“就好像一边有一万个人在砍你,一边有一万个医师在治疗你。”
赵兴恍然,他一个月就悟通七条云道,这速度已经堪称恐怖。
不过积累的错误也足够多,这和有没有面板没什么关系,面板显示进度,并不代表不会参悟到错误的道路上去。
悟道的同时,身体的气血、元气也在随之调动。
累积起来,便发生了恐怖的元气暴动。
换言之,赵兴现在是超负荷的修炼。
操之过急,触碰到了身体的承受极限。
触碰极限,有可能导致突破,可更多的则是受到反噬。
想到这里,赵兴不由得悚然一惊,不会老柳发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?
“你仿佛被什么事情影响,过于求成。”李伯谦盯着赵兴,“可是被学宫内的舆论所影响?”
赵兴道:“是,晚辈确实有一些焦躁了。”
“脚踏实地,不要急于求成。”李伯谦叮嘱道,“你有很强的天赋,已经比很多人快了。”
“从今天起,你便减少咫尺天涯的参悟时间,不要整天都来此参悟,换个心情。”
“请前辈指条明路。”
“你是治经博士,可以多去看看司农经典,给学生们上上课。”李伯谦道,“有时候,回顾那些显而易见的基础知识,会让你的路走得更稳。”
“是。”赵兴拱手,“多谢前辈指点,从今天起,我便缩短一半参悟时间。”
李伯谦哑然,这小子缩短一半,也还有六个时辰。
这一个月来,他几乎不睡觉的。
“还是太长了,你每天只来修炼两个时辰即可,直到我觉得你根基扎实了再考虑延长。”
“是。”赵兴点头。
从这一天起,赵兴便按照李伯谦的吩咐,减少了法术的修炼时间,回归天时经典理论的研究。
不过当赵兴去上课的时候,却只有寥寥七个学生到场。
其中三个带着不屑的表情,显然根本不是正经来上课,是来找茬的。
另外两个,是抱着看戏的心态,只有两人,是正儿八经的打算来听一听,学一学。
道理也简单,因为别的治经博士,去听课的学生太多了,提问的机会约等于无。
赵兴这里人少,能够请教的机会就更多一些。
既然是官方认证的治经博士,多少也得有点本事不是?
虽然这个赵博士,每个月只教一节课,有点被人诟病。
“天时之道,五行四时相配,土配夏…”
“赵博士!”赵兴刚一讲,其中一个八品的学生,就顿时站起来,打断了讲话。
赵兴见状,也不生气,就静静的看着他。
“你有何疑问?”
“赵博士。”刘辉似笑非笑道,“五行四时说,不过是老生常谈,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。”
“赵博士既然治五行天时经典,不知您有何独特的高论啊?”
刘辉纯粹是来捣乱的,他师从另一位治经博士,周成。
也就是最开始找赵兴麻烦,打算讨教的人。
时至今日,依旧有人盯着赵兴这个位置。
没办法,赵兴占资源,与之相关的得利者,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。
“赵博士,不会是没有注过经吧。”刘辉嗤笑道,“若是如此,算什么治经博士,何不让位于贤才?”
面对这样无礼的主动,赵兴也不生气,他将书本合起,点了点头:“既然如此,那今天便不说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。”
“不知赵博士打算讲什么?大观经吗?哈哈哈。”刘辉讥笑道。
大观经,乃是本我派的经典,这厮是纯纯的在阴阳人。
“今天,讲《三阴三阳六气大周天论》。”赵兴淡淡道。
底下的刘辉突然安静了下来。
因为他从未听过这样的经论。
他打算等赵兴讲完,再来寻错漏。
另一个专门来求学的学生,韩光,则是问道:“敢问老师,何为三阴三阳六气大周天论?”
“三阴三阳,分别为厥阴、少阴、太阴、少阳、阳明、太阳。”
“六气为阴、阳、风、雨、晦、明。对应自然气候变化的六种现象。
“又对应人体的感知:风、寒、暑、燥、湿、火。”
“我把天时气象,划分三十年一纪、六十年为一周、三百六十年为一大运,三千六百年为一大周天。”
“全年的四季配五行运,称‘天时季运’,全年的天时按照五步季运,从木运季开始,至火运季、土运季、金运季、水运季终。”
“四季五行相生运行,每步各运行七十三日零五刻。”
刘辉皱了皱眉头,他心中默算了一下,发现这个划分法,虽然有些出格,但却没有脱离当下的‘五行四时说’,遂打算再听听看。
至于另外的两人,有一名为林月佳的学生则趁着间隙提问了:“先生,为何把五行、四季称五运?”
“金木水火土,本是五行之名,现在我称之五运,自然有所不同。”赵兴微笑道,“运之言动也,五行大多用来解释地面上的物质变化,五运则包裹整个天地的五行之气运动。”
“需要我再解释天干和五运相配吗?”赵兴问道。
林月佳,是一个比较难得的学生,她从自己开的第一课开始,就一直在听,基本上没有间断过。
以前他比较摸鱼,根本就是照本宣科,可是这林月佳也是每次必到,而且对自己很恭敬。
“不用了先生。”林月佳拱手道。“我还是读过《天元纪大论》的,先生的五运周天,除巳土庚金之外,其余八干已经完全不同。”
“你功底很扎实。”赵兴点了点头。
林月佳微微挺胸。
“先生,你只说每年都从木运开始,不知先生从那一日开始‘确定运季’?”还是有人没算明白,忍不住发问。
赵兴的天眼通,早就将这八人的心思看得明白,看到这发问的,乃是一个虚心求学的,又见到他穿着朴素,想来是寒门出身。
顿时耐心道:“从每一年的大寒日算起。”
至此,八人都再无疑问,至少目前是的,因为赵兴搭的框架还是五行四时说里面的内容,只要确定具体的时间划分,就很容易理解。
“现在,我的基础理论,你们都已经明白了,我再统合来说。”赵兴道。
“以十二支来配三阴三阳六气,阴和阳都可以多寡来分三,所以就是上面所说的三阴三阳。”
“六气各见五行特性,但暑和火相似,所以这里不单列,只把火分为君火和相火两种。”
“三阴三阳与六气的搭配,分别为:厥阴风木、少阴君火、少阳相火、太阴湿土、阳明燥金、太阳寒水。”
到这一步,八人中的两人,林月佳和刘辉,还能听得懂。
因为他们两人,都能快速的从《五行逐月取用》《天干四时说》等经典中找到论证赵兴的理论。
到此时,林月佳已经发现,这位赵博士,确实是有点东西的。
他这套说法,一下子就融合了多本经典,所谓治经,不就是如此吗?
不过,刘辉仍旧不以为然,因为他能听懂啊。
但其中有人就听不懂了。
一个皮肤白皙的俊美青年问道:“赵博士,你提这套说法,对我们有什么用呢?”
他叫吴纯,是来混课时分的,本身对于理论一窍不通,纯是因为他父亲是武侯,所以走了后门进来。
吴纯刚说完,林月佳就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他:“怎么可能没用?你施展二十四节气令逆天时,归正顺位,若不知这些理论,你怎知法术该用几分力?该改几个时辰,又如何能算出归顺四时正位时,该复几节气呢?”
吴纯顿时面色涨得通红。
他感觉到了一股知识上的碾压,重点是对方还是个挺漂亮的小妞。
赵兴接过话道:“不错,这套理论,正是来指导二十四节气令,以及法术施展的。”
“自然天时顺逆、归正,都不可随意篡改。”
“否则就算当年看不出来差别,但几年之后,就会累积出大祸。”
“各地明明有那么多强大的司农官,为何还是会出现天灾?这就是因为每年累积下来的细微的差别导致。”
“我的家乡谷城,临县有一个司农官,在短短十五年间里,改了三百多次四时。”
“夏秋两季的节气,更是被他反复改了一千多次。”
“但还是没能将大周天的天时调整到位,使得洪灾泛滥,冰雪横行,是以酿成了大祸。”
林月佳好奇道:“赵博士,此等庸吏,最后如何处理的?”
赵兴想起陈时节的做法,道:“他被我一个朋友,丢进了冰冷的河中淹了七天,最后因渎职罪,被削去了官职,关押十五年。”
林月佳顿时又转过头来对着吴纯道:“听到没?这就是只修天时法,不知天时理的下场。”
吴纯心中大恨,恨不得上去把这小妞的嘴给缝起来。
赵兴察觉到这细微的动静,不由得一笑:
“好了,我们继续说。”
“既然你们已经知晓这套理论是用来干什么的,也知道为何要划分大周天。”
“我们继续讲下一步。”
“在此之前,我还得明确一个概念,即,六气再分两种。”
“一为主气,二为客气。”
“主气用以叙常,客气用以测变。”
“其变,指的是气候、物候之变。”
“若你们为一地县令,则知主气大周天就够用了,但若想主政一郡,一府,就得拥有应对剧烈候变的能力。”
涉及候变,就连林月佳和刘辉都有些迷糊了。
候变法为高级法,有关候变的理论,当然也属于‘高级理论’。
在场最高的品级,都只有七品的实力,也就是林月佳和刘辉。
还远远不到研究候变法理的时候。
但赵兴不管这些。
因为他的目的不是让这两学生听懂。
他的目的,是让那些高手听懂。
刘辉和其他人,必然会将他今日的《三阴三阳大周天论》记下,并且告知背后的老师。
其次,则是为了自己的修行。
“六主气:谓朝旦之气(朝霞)、日中之气(正阳)、日没之气(飞泉)、夜半之气(沆瀣)、天之气、地之气。”
“我把二十四节气分属六气六步之中,从每年大寒日开始,按木、火、土、金、水相生之序推行。”
“每一步分六十天又八十七刻半,当某一气主令时,便会显示出与之相关的五行特点。”
“反之,我们也可以用节气令,来顺逆、归正大周天之四季节气。”
勉强跟得上的林月佳,逐渐露出崇拜之色。
刘辉也听得入神,因为他发现赵兴似乎比他老师周成讲得还好。
“不对,我怎么能这么想呢?”刘辉甩了甩脑袋,“这是对老师的大不敬啊。”
但是理智告诉他,赵兴确实要强过他老师周成。
刘辉和林月佳,都是步入了‘实习期’,他们已经是经历过实践的司农官,而不是纯粹的学生。
越是听赵兴说下去,他们就越感觉受用匪浅。
尤其是赵兴讲到‘客气测候变’时,更是让林月佳和刘辉,解开了他们以往当官施法时遇见到的疑惑。
所有的司农官,都会碰到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,那就是突然出现的候变现象。
比如今年春、夏、秋,都完全是符合经典上的描述,春天生机勃勃,夏季阳气入谷物,秋天大丰收。
可是到了冬天,却突然之间出现了极寒天气,冻死冻伤了大量的牲畜和民众。
导致物价飞涨,甚至影响了来年的播种。
这还是层次比较低的十年候变。
若是碰到百年候变,那一年的政绩全无,还得被百姓戳脊梁骨:
“怎么我们之前都好好的,你这个司农官一来,就各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灾呢?呸,庸吏!”
林月佳和刘辉也是有苦说不出。
如今赵兴教的,正是指导‘如何平复候变’。
而且他这还不是一揽子施法,不是说今年为了政绩,就以法术强压候变。
林月佳和刘辉正是恨死了这种搞法,因为上一任积累的隐性问题,导致他们接手的时候,逆天时都变得困难!
时间流逝,不知不觉,这一节课,就从天亮讲到了天黑,又从天黑讲到了天亮。
“要想解决历史弊端,可以运用客、主加临,将逐年超标或变弱的司天‘客气’加在主气的第三气上。”
“其余五气,以次相加,这就是客主加临。”
“只有先了解常态变化,才能解决特殊变化。”
“正所谓气相得则和,不相得则病。”
“当然,若是碰到千年候变,你们还是早跑为妙,千年级别的候变,已经不是你们的境界可以抗衡的了。”
“好了,今天就先讲到这里。”
赵兴看了一眼趴在桌案上睡觉的其余六人,“下课。”
吴纯擦了擦眼睛,抬头:“结束了吗?”
旁边的人茫然道:“我不造啊,我也刚起。”
“我好像听到了下课。”
“那就是下课了吧。”
“走走走,不来了,娘的,根本就听不懂嘛。”
林月佳却是快速小跑,走到了赵兴的前面:“先生、先生!请留步!”
赵兴停下脚步,看着她:“你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
林月佳连忙摇头道:“不不,我学识浅薄,当先回去多读几本书再来请教。”
“那你这是?”
“先生,请收我为徒!”林月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,眼巴巴的瞧着赵兴:“我愿意为先生座下侍女,端茶做饭服侍先生。”
“呃…”
赵兴也没想到林月佳居然这么激动。
说起来这小妞确实有几分姿色。
不过赵老爷岂是为美色所动的人?
当即就摇头道:“我知晓玄天学宫内有传统的师道,但我却不会按这种传统来,便是要收徒,也时机未到。”
林月佳委屈巴巴的:“那我日后再来问先生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赵兴挥手,笑着将她托起来,“若是想听,以后常来就是。”
“嗯!”林月佳乖乖点头,随后恭敬行礼:“那学生就告退了。”
不远处的刘辉看着这一幕,十分纠结。
他也有一种跪下求学的冲动。
但他到底是还记得自己是周成的弟子。
又见赵兴拒绝了林月佳,就又犹豫起来。
这么一犹豫,赵兴就不见了。
“唉…”
刘辉摇了摇头,怅然若失。
等他走出公室(大周的课堂称呼),门外两个师弟正在等着他。
“师兄,如何?”
“什么如何?”
“漏洞啊,有没有找到那叛道者的漏洞?或者不能自圆其说的地方呢。”
“先…叛道者的理论太过强大,他这个治经博士到底不是走关系来的。”刘辉道,“我是找不出来,只能将它带回去讲给老师听了。”
“好,走走走,回去交差。”
赵兴回到镜湖小院,没有着急去李伯谦的院落学习,而是对刚才所教学进行了整理。
“三阴三阳六气大周天论,是一个相对准确的预测大周天天时运转的理论。”
“我所学的占侯法,也能补充进去,因为它主要是预测、解决、剧烈的候变现象,并且是在不扰乱大天时的基础下。”赵兴思索着。
不是说,所有的候变都是能够加以利用的。
在百年级,千年级的物候变化中,有上亿的生灵死去,才会诞生出一个幸运儿。
人们往往忽略了死去的数量。
另外,有些物候之变,完全是无法利用的。
那是灭绝一切生机的存在。
“这种灭绝一切的候变,是玄黄界的自我修复…”赵兴写下这一句话,随后又删掉。
因为这不符合天时派‘人定胜天’,取天道而代之的思想。
实际上他也不确定自己这种说法是否正确。
在天时之道上的研究,赵兴哪怕拥有前世的经验,也不敢说全知全能,知晓一切天地至理。
所以他没有把这句话加上去。
“就现在的内容,也够用了。”赵兴暗道,“候变法是天时派最重要的分类,其内部的派系,也以候变派最多。”
七种终极法,候变法占了其三!
可以说,赵兴只要能获得他们的认可,他想成为天时派领袖的计划,就稳了一半。
“现在放出一点点,开始预备这件事,就足够了。理论也需要实践证实,而这需要时间。”
“我本身连内练候变法都还不会,步子迈得太大,会扯到蛋。”
赵兴心中有了定计,便开始继续书写。
天湖苑,这里是治经博士周成的住所。
此时,他正和好友杨伯光、钟海明一起坐而论道。
三人都是治经博士,只不过各自治的道有不同的区别。
正谈得兴起时,却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。
“老师,我们回来了。”
周成听到是刘辉的声音,顿时传音道:“进来。”
不一会,刘辉便来到了客厅拜见。
“如何啊。”周成问道,“可找到那赵兴把柄?”
他极为看不起赵兴,因为从始至终,赵兴都没有出来正面回应过。
一不和人进行大道争锋,也没有注经文章出世。
导致周成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:赵兴,就是一个妥妥的关系户!
大周吏治败坏至此耶!我辈不站出来,何人站出来?!
若是连教学的地方都容许关系户,大周的未来还有希望嘛?
所以周成坚信,自己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。
杨伯光,钟海明,都是因为利益冲突,才一直想搞走赵兴。
而周成,他反赵兴,反得最狠,但却不是和赵兴有什么利益冲突,纯粹是一腔热血。
“老师,这是赵兴的讲课内容。”刘辉恭敬的递过来一份卷宗。
他花了三天时间,才将赵兴这两天讲课内容整理出来。
写得极为详细,甚至连课堂上的互动都写出来了,也包括吴纯那傻乎乎的问题…几乎可以说是一字不漏。
“我看看。”周成伸手一招,随意的翻阅两下。
“嗯?”周成顿时皱起了眉头。
“周兄,怎么了?”杨伯光问道,“可是错漏百出,终于露出了马脚啊?”
钟海明也道:“周兄,你倒是说句话啊,光皱眉头是几个意思?”
“别吵!”周成一挥手,顿时喝住了两人。
杨伯光和钟海明对视一眼,顿时有些发愣。
到底怎么了?
然而接下来,周成一言不发。
一炷香后,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。
这让杨伯光和钟海明,更加的好奇。
“哗啦”
周成手掌颤抖,又将卷宗重新翻了好几遍。
直到最后,他猛然抬起头来,死死的盯着刘辉:“你确认,这是赵兴讲课的内容?”
刘辉心头一颤:“是、是。”
“周兄!让我看看!”杨伯光见他如此失态,顿时起身,绕过桌案,来到周成旁边,一把抢过卷宗。
“嗯?三阴三阳六气大周天论?”
杨伯光也开始皱眉头。
因为赵兴这是在重新划分大天时,这是关于整个十九州之地的天时至理。
当他开始看时,心中也开始推演,开始从各种经典中,寻找论据,试图证明赵兴的错误。
但是他越看,眉头就皱得越紧。
一炷香后,杨伯光脸色大变。
“这、这…”
“你们两人怎么了?”钟海明再好的耐性,也被两人搞得云里雾里。
怎么一看一个不吱声?
“我来看看。”
钟海明也凑了过去。
“重定纪、周、大周天,以运季,六气,重划二十四节气…什么,这是一篇候变论?”
“不对,还不仅仅于此。”
钟海明,顿时也脸色大变。
对于治经博士来说,赵兴的这篇经论,带给他们的冲击,无异于在他们身上来了一百道顶级法。
“他这哪是在注解六经,分明是在借六经在解释他自己的法论!”钟海明将卷宗揉成一团,激动的抖起来,“混账,混账!叛道者!”
他也同样推演了一番,却愣是找不到有力的反驳点,这就更加让他生气!
“不,这绝对不是他写的!”钟海明愤怒的将卷宗丢在地上。
“对,我们仔细研究研究,定能找到错误!”杨伯光抓着周成的肩膀,“周兄,合我三人之力,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赵兴?”
周成看着两人,下意识的点了点头。
他冲着三名弟子道:“你们先出去吧。”
底下的刘辉,看着三位师长的表现,眼神复杂。
随后他捡起揉成一团的卷宗,默默的退了出去。
三名治经博士还在想怎么反驳赵兴,这边赵兴却已经将整理好的《三阴三阳六气大周天论》,提交给了院长陆春华。
恒苑不在这里,司马云海是云派,耿寿昌是雷派,所以这理论也就只有侯派的陆春华审阅最为合适。
新的理论问世,总要受到一波质疑,为了避免无所谓的争执,直接交给大佬审阅最好。
经过权威论证,总比自己下场去做口舌之争好得多。
陆春华在接到这一篇经论后,只看了一眼,便有些惊讶。
他仔细品了品之后,便立刻道:“我马上安排人进入福地,对你的候变论进行实践。”
“请院长指正。”赵兴拱手道。
陆春华摇了摇头道:“我目前看不出来有什么缺陷。”
“不过,我可以做你的举荐人,将它发往总院,你愿不愿意?”
“这是我的荣幸。”赵兴道。
李伯谦是大司农,他不适合当举荐人。
手握大权的大司农,不适合偏向任何一派,再说他现在也不适合现身。
但陆春华这个院长也有足够的份量,他本就是师从李伯谦,也是侯派的重要人物。
由他来推赵兴,再合适不过。
但这份手稿,还是到了李伯谦的手中。
“三阴三阳六气大周天论?”
“这小子,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…”
李伯谦让他去教课,本只是想让他静下心来,从众圣经典中,安抚急躁的心灵。
回顾理论,对修行也是有很大好处的。
不曾想,赵兴居然搞出了一篇十分有份量的候变论,还重新划定大天时。
“好大的志向啊,上来就是候变论!就要重定大天时。”
李伯谦眼光何等毒辣,一眼就看出,赵兴这一篇经论,只不过是铺垫罢了。
他真正的目的,恐怕是想重新定玄黄界的大天时!
“他是想让所有的天时派司农,都按照他的这一套理论来施法,治理天时。”
“真要是做到这点,我天时派,又要出一位圣人了。”李伯谦自言自语道。“小师弟啊,你可是难了咯。”
王天知和柳天宁,已经形成竞争格局。
将来的大司农之位,最有可能在他和柳天宁当中产生。
但首先,王天知得成为天时派领袖才行,他得坐上玄天学宫院长这个位置,才能谈大司农之位。
“我若是死晚点,小师弟说不定不止竞争不过柳天宁,恐怕连他这弟子都竞争不过。”
“小师弟啊,你活在这个时代真是太惨了啊,哪像我,我那个时候,就我一个厉害的。”
李伯谦乐呵呵的将手稿收起,去乾清宫找景帝下棋了。
四月二十五日,赵兴二次开课。
但第二次开课,他发现听课的人就开始多了起来。
增加到了五十几人。
这些人,都是刘辉和林月佳叫过来的。
关于《三阴三阳六气大周天论》,高层之间还没有确论,但在这些学生中,已经开始有人流传。
其中刘辉和林月佳,更是极力推崇赵兴。
五月,听课的学生达到五百人。
凡是来听赵兴讲课的,基本就都被赵兴留下来了。
就算有师长暗地里呵斥,阻拦都没有用。
原因很简单:赵兴这套理论,适合做官。
随着时间流逝,赵兴开始讲实践过程中碰到的问题。
这些问题,都是在当司农官时会碰到的棘手问题。
前世的玩家经验,以及前世了解的诸多经典理论融合而来。
再加上赵兴这一世,自己修炼悟道,融合了来讲,带给学生们的震撼是很大的。
若是束之高阁的理论也就罢了,可是它还适合做官!
这就完全在学生群体中引爆了!
到了六月,听课的人数暴增至五千多人!
由于给赵兴分配的公室,根本不够用,很多学生甚至找到了陆春华那里,强烈要求给赵兴换一个大点的授课地点。
陆春华无奈,只得给赵兴的讲课地点,划到了秘法塔的四十五层。
这里就够大了,容纳十万人都没问题。
而从这天起,赵兴的课,就受到了热捧。
很快增加到万人听课的程度。
只要他开课,这一天,别的治经博士那里,必然就会变得人很少。
“搞什么啊,怎么那么多人来听赵兴的课?”司马云海在秘法塔四十五层,看着前方那黑压压的人群,不由得暗暗咋舌。
“就是老夫讲课,恐也吸引不了上万人前来啊。”
“他的本尊前来了。”耿寿昌道,“你还不知道吧。”
“什么?”司马云海一喜,“难道他想通了?”
耿寿昌哑然一笑,摇了摇头。
“你摇头是什么意思。”司马云海皱眉道,“难道我的计划没有成功嘛。”
耿寿昌道:“云海兄,你还没有看出来赵兴的想法吗?”
“这小子是打算兼修三派的啊。”
“觉得他会放弃其余两派的修炼?”
“他的云门法,早练成啦!”
“什么?”司马云海一愣,随后怒道,“你是说,他根本没打算拜我为师?”
这老家伙真是想复仇想疯了,现在还念叨着呢,耿寿昌摇了摇头,背着手走开。
“啊啊啊,柳天宁、赵兴,你们本我派欺人太甚啊!”司马云海这才发现,当初自己答应送赵兴进来,是多么的愚蠢。
“你是何人,竟敢直呼赵师之名?”一名年轻人突然出现在司马云海面前,怒目而视:“还不速速道歉!”
看着这个青年,司马云海更气了。
教到景新历三十三年八月,赵兴就又减少了开课次数,降低到每个月一节课。
因为他在教课的过程中,自身的感悟,也逐渐整理成序,变得完善起来。
此时,他对咫尺天涯这门顶级法的领悟,已经十分接近入门,遂又增多了修炼时间。
“我已经领悟九十八条云道,只差最后一条了。”
“李伯谦不愧是大司农啊,有他的指点,我省了好多弯路。”赵兴暗道。
李伯谦现在还没退下来,毫无疑问是天下第一司农!
他的指点和护持,让赵兴在领悟中避免了走火入魔,还少走了很多弯路。
当然,赵兴如今也用掉了三次的请教机会,每一次都耽误了李伯谦较长的时间,都是至少半个月起。
平时那些两个时辰的修炼,李伯谦都没给他算在这里面了。
就是到后面,李伯谦越来越像个小孩,教学方法,也变得不正经起来。
“小子,就差这临门一脚了,乖乖过来挨踹。”
李伯谦撸起袖子,乐呵呵的朝着赵兴勾了勾手。
“您这还真是临门一脚啊。”赵兴无奈,但还是飞到了李伯谦身前。
“嘿,你还不乐意啊?”李伯谦哼道,“多少人想被老夫踹,还没这个机会呢。”
“是是是,您天下第一厉害,是我的福分。”
“看脚!”李伯谦猝不及防一脚,直接将赵兴踹进了云层中。
“呼”
赵兴的身形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黑点,没入了云层中。
与此同时,天空上布满九十九条云道的万米云层,开始飞速的缩小。
李伯谦落在地上,抬头看着。
此时,姬明景也站在他的旁边。
在这里待了许多时日,他偶尔也会看一看李伯谦教徒。
当然,赵兴是完全看不到景帝的。
“这一脚,成了。”姬明景微微点头,“伯谦,你教得好。”
“谢陛下夸奖,也是这小子悟性好。”李伯谦恭敬道。
姬明景收回目光:“朕,马上就要走了。平海州的天,就交给你了。”
李伯谦收起笑容,鞠躬作揖道:“臣必将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”
话音刚落,姬明景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。
此时,李伯谦的身边出现一团云气扩散,赵兴的身影从中走出来。
“前辈,瞧,我练成了!”赵兴道,“您这是干什么,我练成了也不至于行此大礼啊。”
李伯谦笑骂道:“小子,我给你行大礼,你受得住吗。”
“哈哈哈。”赵兴顿时扶着李伯谦的手,“您别生气,气坏了身体可不好,我还指望您教我鲲鹏变和元封法呢!”
李伯谦嫌弃的甩开赵兴的手:“滚呐!别来烦我啦,让我清净几天!哪有你这么上进的?一天天的,都不睡觉,碰到了参悟难题就哇哇叫。”
赵兴却又笑嘻嘻的凑上来:“那您打算清净几天啊?”
李伯谦伸出一个手掌,想了想,又伸出第二只手:“五天,不,十天!”
“五天!”
“嘿,你还跟我砍上价了啊!哪有你这么对半砍的?”
赵兴笑着握住李伯谦的双手放下来,“那您说休息几天就几天,我绝不烦您。”
“好嘛,又打感情牌了,去球!”李伯谦一脚踢出,赵兴顿时化作一蓬云,消失在了院内。
看了看碧蓝的天空,李伯谦不由得笑了笑:“真是老咯。”
景新历三十三年,十月,赵兴开始修内练候变法《鲲鹏变》。
十二月,鲲鹏精血到账,
由于有着神兽精血加持,赵兴的内练候变法在景新历三十三年的末尾,达到入门的一转。
景新历三十四年,一月十五日。
赵兴和往常一样,来到李伯谦的院落打算继续学习《鲲鹏变》,然后却只见到一片云雾,根本进不去,无论他怎么呼喊也没得到回应。
下午,陆春华找到赵兴。
“老师有事,不能再教你。”
“这是两瓶鲲鹏精血,老师说,有了它,你修到第四转应该不成问题。”
“另外,老师让你多保重,注意自己的安全。”
“最好是留在玄天学宫不要出去了。”
“多谢大司农厚爱,兴铭记于心。”赵兴没有多问,接过两瓶鲲鹏精血就离开了院长室。
李伯谦闭门不见,赵兴知道,自己的本尊该走了。
即便李伯谦还有元封没有教给他,但是李伯谦不见人,就证明某些事情牵扯了他的精力。
但他是不可能不走的,等待了那么久,岂能缩在玄天学宫?
在拿到鲲鹏精血的第二天,赵兴的本尊便悄然离开了玄天学宫,只留分身依旧还在这里。
二月初一,赵兴通过离火道院的渠道,返回至崇明府边界。
二月初三,抵达崇明府城,社神殿。
他重新进入兵界,想到星辰宫殿,找天衍王打听点内部消息。
然而,星辰宫也关闭,天衍王的地镜通讯,也处于闭关状态。
这样的情况,一直持续到景新历三十四年的四月。
四月十九日,赵兴没等来天衍王的消息,却等到了龙肖的消息。
“嗡”地镜中,冒出龙肖的身影。
“龙肖,怎么了。”赵兴问道,“你启动了紧急通讯,发生了什么事?”
龙肖眼睛通红,声音有些嘶哑:“赵兴,侯爷,他死了。”
侯爷,哪个侯爷?白正阳?赵兴上一刻还思索着,下一刻却陡然想起来。
龙肖对其他侯爵,他都是带着姓名,或者称呼侯爵封号。
他口中的侯爷,只有一个人。
杨安。
“什么时候发生的事。”赵兴沉声问道。
“就在今天传来的消息。”龙肖低吼道,“侯爷,死在阴幽山!他是被逼死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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